【老九门/启副】魇鬼 第十章(完结)

第十章 红二夫妇

春节近了,然而时局动荡,人们也没什么心思过这个年。前两年,张府里都是管家拿着一摞的单子去找张副官,看他删删改改也不用去请示佛爷,就那么定下规程。

今年的事情有点儿麻烦。

管家照例拿着归整好的礼单名录、吃食册子和酒楼菜单,站在副官门口有点儿犹豫,是进还是不进,这是个问题。

前段时间,小张副官险些就丢了性命的事情让府里甚至整个九门都压抑的紧,这终于是人没事儿了吧还闹起了脾气,好吧其实这事儿还真不能怨副官,咱们那位新夫人可真是够手段!

看看手中这些拿不定主意的东西,管家想着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主要是佛爷似乎也默许了新夫人的决定,所以,还是别触霉头为好。不纠结的时候准备转身离开,却听到身侧的门响。

“管家,有事儿?”

张日山这几日真是过的太过“舒坦”了。之前那东西对他伤害蛮大的,醒了之后三五日都起不来床,身体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好在连药带补的张家也不差钱,十来天的光景就把人给调养了七七八八,只是医生三令五申,别仗着年轻就挥霍,心肺功能不彻底恢复好将来会有大麻烦。

为此,尹新月跟张姓小副官进行了一次闭门长谈。结果是,张日山惨败,接受为期一个月的禁足不说,并交出家中管事权力给夫人,军中事务也一并交回张启山。

可这些乱糟糟的事情哪里那么容易交出去的?隔三差五总会有夫人弄不清楚的事情或者佛爷找不到的文件被相关的人捅到副官这来,所以,副官其实属于半休状态改了个办公地点而已。可这种状况却是捅了新夫人的肺管子,她怒极了扯着大佛爷去副官的房间下了死命令:天塌下来也不准你去管事情,要不我就跟你家佛爷死给你看!

张日山当时真的就翻了个白眼给尹新月,然后看看站一边一句没吭的张启山,心里有点儿委屈。他不做事情那还是副官吗?

哪想,张启山没给他多余的时间细想,平静地抛出一句,“听新月的,老实呆在房间里什么都不许做,闷了让人给你买吃的,或者我叫老五老八来陪你玩儿。”

张日山有生以来第一次对着他家佛爷撂下脸,他不是小孩子了好嘛!他一扭身,把后脑勺给了另俩人,再不吭声了,这一不吭声,就过去了三天。

管家见副官出来了,脸上有点儿为难,看他打量自己手里的东西就更为难了。“张副官,我这是……哎,其实也没什么。”

副官有什么看不明白的,自己闹别扭也就跟那俩人,与他人无关。

“我看看。”伸手就接了过去。

管家站在一边叹口气。这个家里啊,靠谱的人挺多,可真靠谱的也就眼前这么一位啊!

单子上的东西跟去年差别不大,不用怎么想也就定了下来,管家笑笑点头,本是要嘱咐两句好好休息的话,结果还没出口,就瞧见楼梯拐角处上来的身影。

“佛爷。”管家施了礼,机智地大步逃走了。

张日山站在原地脚没动,只是微微低下头,似乎是个礼节性的点头。

短短几秒钟,张启山已然到了跟前,上下瞧了瞧副官,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就噗嗤一声笑出了声,眉宇间英气舒展,声音带着点儿无奈的意味,“日山啊,你今年多大了啊,咱不气了成吗?”

长沙城的张副官是威风的,西城门跺一脚,即使东城门听不到北城也多少会有余波,可他真的还很年轻啊!其实,张启山最清楚,他的副官人前有多厉害私下里就有多可爱。当年的男孩儿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大小伙子了,可眉眼儿微笑间,天性的纯真半点儿都不少。

之前他问过尹新月,是怎么说服张日山禁足的。新月吃着点心没什么波澜地答:“我用单手把他压在床上任凭他怎么喊‘男女授受不亲’我也没撒手。”

当时说实话张启山挺震惊的,这种相处模式和解决问题的方法他想都没想过。佛爷说的真的都是对的?副官向来在他面前乖顺,这让他总是忽视,好像身边不只一个人说过,他的副官可不是个老实家伙。

张启山是个挺刻板的人,他自己很清楚,这样的性格困住了他自己不说,也生生地把张日山给束缚了。早先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从来没有人和事如此鲜明甚至有些血淋淋地把这个事实摆在他面前,为这,他真的这辈子都要感谢尹新月。

张日山抬眼看向自家佛爷的时候脑子里有点儿懵。佛爷平日虽然笑的少,但也总是有的,可现在这种,他一时界定不出意义。

张启山上前一步扯住了副官的双手,用力往身后一带。张副官一个趔趄向前,撞进了佛爷的胸膛里。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刻炸开了!

“别慌别动听我说。”张启山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佛爷不是说什么都对,副官也不是佛爷的附属,张日山是张启山最重要的人,所以,你是这个家里的主人而不是管家。新月教会我一件事,世间太多不平事我张启山管不过来却非要去管,那为什么唯独最想要的东西违背伦常却非要去在意?我是不是傻啊,明知战事一起什么都灰飞烟灭了,就不该不明不白地堵着自己的感情不去跨越那最后也是唯一的一道坎儿。“

张启山把副官从他的怀抱里扯出来,他知道自己的脸是红的,这他妈真是比
跟日本人勾心斗角还难,可真说出了口他也就豁出去了,“看着我,日山告诉我,你要一直留在我身边的理由是什么?”

懵逼了的副官此刻做了一个下意识的表情,意思是,这需要理由?

张启山读懂了,然后摇摇头,“日山,想好了再回答我好吗?”

这次不同寻常的问答以张启山单方面的结束而收场,两人各归各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过了这一天。

第二日一大早,尹新月便将张启山赶出了府,这人什么套路啊告个白还要留白的?!严肃刻板就算了怎么还死脑筋,放在府里只会碍事,还要她亲自出马去探探张副官的口风才好。

刚想好了收拾副官的路数,管家便通报了红家夫妇的到访,还顺说,绑了徒弟来负荆请罪。

尹新月一拧眉头,这个家里的有些事情她还是做不得主的,赶紧招呼管家迎人的同时再唤另一拨人出去,赶紧把已经被撵出二里地的张大佛爷给叫回来。

红家二爷并不是位随和的主儿,但自从有了夫人之后,人温柔了很多,待人更是谦和了不少。尹新月这段日子没少了与红家夫人来往,自然很是熟络。

一进客厅吓了一跳,才想起管家说的还顺了个负荆请罪的家伙。拿眼睛撇了下跪在桌边的陈皮,表情上多少带出了点儿反感,不过碍于红家夫妇面子,也不好多表现出什么。

尹新月很是知礼数,在张启山回来之前,只是闲话着家常,她跟红夫人很是投契,聊得尽兴三人都不拘谨,只是苦了一旁的陈皮就那么干干地跪着。

张启山一进门就听见了尹新月的笑声,伴着声音还听见一句,“二爷说的极是,佛爷这人啊,就是个死脑筋,冥顽不灵、食古不化。”

张启山一声咳嗽,接了一句,“我这人是没什么优点,就是爱做恶人,但也比些女流之辈光明磊落得多。”

红家夫妇站起身来宾主相互施了礼后,新月小姐才白着张大佛爷跟了句,“我女流之辈怎么了,可我就是比某一个两个男人看得清。“

红家夫人忍笑,红二爷可不管什么礼数,听完就笑出了声,搞得张启山一脸的尴尬。

他那点儿小心思啊,在九门几位老爷们那里,早不是什么秘密了。

张启山坐在正位稳了稳心神,看到了一旁的陈皮,转移了话题,“二爷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毕竟副官的事并非令徒的错。”

二爷收住了笑,看了一眼跪得端正的陈皮,严肃道:“我二月红治家向来宽厚,但凡有错也是化小化了,然而这小子竟然惹到佛爷头上来了,怎么能不给佛爷一个交代。”

其实张启山明白,二月红不过就是来走个面子,这事儿本也不是陈皮的错,如今负荆请罪而来,可算是给足了他张大佛爷的面子。无论长沙九门还是哥俩的感情,都是十足十地滴水不漏。

张启山笑笑,“二爷的情张启山领了,烦劳您来这一趟,咱们两家的这笔恩怨,一笔勾销。”说完,他站起身走到陈皮跟前,微微用力,扯散了荆条。

二月红点点头,“起来吧陈皮,还不谢过佛爷。”

陈皮心里这个郁闷啊,你说有他啥事儿啊!没办法,只得揉了下腿站起来,给张启山施了礼,“多谢佛爷。”

到此便无事了,张启山想着,刚好可以跟二爷聊聊年后下矿的事,不想一旁一直没说话的红家夫人对着新月开了口,“听说张副官已经无碍了,我跟二爷还带了些外邦的点心,给了管家,让张副官尝尝新鲜。”

这下好了话题又回来了。尹新月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丫头,“姐姐你是不知道,这点心啊小张怕是吃不下了。某个榆木脑袋刚给人出了个难题,哪还有心思吃东西啊!”

丫头下意识地就看张启山,搞得二月红也把目光转了过来。

张启山有些恼,皱着眉头看着尹新月,声音低沉,“你就不能别在外人面前损我?”

尹新月拔高了嗓音,“二爷夫妇是外人吗?张启山你就不能认一回怂?有什么大不了的非要摆你那大佛爷的架子给谁看!”

这话就说的有点儿过了,张启山有些挂不住。虽然当初他被二月红他们给捅破心事的时候也挺跌份的,但如今被一个女人给挑拨总还是有些难忍。

二爷赶紧打圆场,“佛爷佛爷,咱们自家人的心思都透透的,彼此都是为了自家好,新月这话虽略出格,但不错。我这当兄弟的也得说上你两句。”

二爷转头看了眼陈皮,“你先回去吧,我与你师娘再坐坐。”

陈皮颔首领命,退身出去。

二月红坐到了丫头身旁,原本还客气疏离的气息立即就变了,他执起妻子的手,夫妇俩碰了下眼神,转头再看向张启山的时候目光中带出了蜜,“佛爷,二月红之前是什么人您该有耳闻,我现在什么样子您更是亲眼见。我这人没什么大志向,比不得佛爷家国天下黎民苍生,我只认我爱的人,为了他们,我可以放弃一切。什么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不过过眼云烟罢了。”

尹新月看着丫头,眼睛里是遮不住的羡慕。

“这个世道啊乱得紧,也许明天日本人的飞机就进了城,蚍蜉撼树啊佛爷,不是我悲观,是我这人没什么远见,只有眼前这么一点点的光景。您的心大,您也为身边的人设想,可您就没想为他们做的更干脆直接一点儿吗?”二月红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更坚定,“我喜欢丫头,我就告诉自己我可以让她过得好,我做得到,也必须做到。就这么简单。”

是啊,其实,就这么简单。

他问日山是因为什么留在他身边,他想得到一个“爱”的答案,可难道他自己就不能因为爱而让他留在身边吗?他为什么不能主动的去虏获这份感情,而非要用一种自以为是的方式来等待答案?

他的副官是个什么样的人,张启山太清楚了。那个孩子满脑子都是他,早就已经分不清楚各种感情的意义。是惧,是畏,是崇拜,是尊敬,是兄友弟恭,是患难知己,还是……到了如今这般的局面你还想让他搞清楚自己的本心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张启山你白痴啊!张大佛爷突然发现,今天一早尹新月骂自己的话一点儿都没错。



1933年的最后一个十五,月亮格外的亮,张启山给自己买了一盏兔子灯,在寒风中,把他的副官包了个严实扯上了张府的天台。

张日山已经懵了好几日了,佛爷那天的话让他既感动又无措,他完全没搞清佛爷的状况,根本不知道怎么答,只能乖乖的任凭新月夫人摆布,躲在家里养膘。

突然的被佛爷扯到了天台,他就那么钉钉地看着张启山,依旧懵着。

张启山拉着副官站在天台最亮的地方,把灯递了过去,张日山木木地接过,眼神里满是不解。

张启山顺着副官的手臂从身后圈住了人,下巴抵住副官的肩,“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兔子灯了,当时我还笑话你来着,如今长大了,想想,最可笑的那个人是我自己。

“我不要答案了,那本就是个没意义的问题。日山,我是喜欢你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喜欢了。这种感情很奇妙,欲罢不能却又忐忑不安,我张启山这辈子从没怕过什么,但唯此一件,怕的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甚至,还想着要你给我答案。其实,这真的很简单。

“日山,好好留在我身边吧,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留在我身边,我会让你得到最美好的一切。我就是傻呀新月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你在我身边这么久,是怎么个感情怎么个存在我早就清清楚楚,你就是个透明的啊在我眼里,还有什么忐忑什么不安,就是自己他妈的找罪受也连累你,所以我的副官你听清楚,你我之间的感情是爱,掺杂了太多的关系,但那是爱,独属于你我的爱,懂吗?”

能听见换岗的声音了,不远,很清晰。一般,张府的换岗需要三分钟,在这个时间里,天台上彻底的静,唯留空旷的空间里,皮靴的摩擦、枪支的摆动、士兵简短的呼号声。

有什么掉在了张启山手上,寒夜里,格外的鲜明。

张启山收紧了手臂,抱得更紧,“想好了?”

张日山点头了,如他家佛爷的任何一个指令,坚定地点下了头,然后声音有些哽咽,“那夫人……”

张启山一下子就乐了,这小子真是比自己还傻。他把怀里的人转过来面对自己,不太温柔地单手帮他摸了一把眼泪,“那小妮子有一万个理由可以从我这里逃走。”

其实,妈蛋的就是这么简单啊!张启山重新整理怀抱,圈住了他的副官。这一场因为梦魇带来的事件,给张大佛爷敲响了一个这辈子都会铭记的警钟:张家人的一辈子没什么与众不同,该爱的你自己不去争,没人可怜你!


end

注:①梦人的点子取材于《酉阳杂俎》中的一个章节,胡乱发散的;
       ②很喜欢丫头这个角色,所以我所有启副文里她都不会死,会跟二爷长久地秀恩爱;
       ③因为本身是原著党,所以虽然文是以电视剧为基础的,但可能会揉进原著内容和人设,食用的亲如有困扰,这个锅我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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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16.0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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